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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金融小包總
來源:泓策投研手札(ID:FinanceBao)
引言:ST中新曾經巔峰時,是全球第五大TV代工廠(2017年),單月出貨量甚至曾超過行業龍頭富士康、高創,更長年位居臺州出口額第一名,公司總經理更是獲得政府頒發的“科技新浙商”稱號。從曾經的榮光到被城投收購,它經歷了什么?
一、從漁老大到電子業大佬:陳德松和他的中新產業集團
臺州地處我國東南沿海,北接寧波,南通溫州,地狹而人稠。改革開放之前,因為是抗臺前線,國家、地方財政30年間僅在臺州投入5億元,臺州制造業基礎為零。就是那么一個一窮二白不為人知的偏遠地區,而今成為了我國民營制造業的重鎮,一個三線城市擁有53家上市公司,位列全國15強,更難得的是這53家中有48家是民營制造業企業(自古天高皇帝遠,我命由我不由天: 臺州式對抗命運的硬氣和智慧)。
圖一:臺州市上市公司及其實控人名單
注:星星科技因民企紓困,變更實控人為國資
臺州取得經濟和產業崛起的背后,是無數個草莽、甚至文盲白手起家書寫下的傳奇故事,典型的就如中新產業集團董事長、ST中新實際控制人陳德松。早年間,他曾任溫嶺縣水產食品廠廠長,為了鋪開廠里產品的銷路,背著魚干跑全國,走遍千山萬水,操著一口難懂的臺州方言味普通話道盡千言萬語,睡過地道,擺過地攤,憑著一股子做事業的硬氣撐了過來。1997年,41歲的陳德松出來創立浙江新世紀進出口公司,憑著膽魄,敢為人先的企業家精神,和日本人做起河豚魚出口的生意,當年就凈賺1500萬。2007年,電子業遭遇寒冬,一大批電子業企業倒閉,陳德松卻逆勢而為,接手兩條二手電視總裝生產線,在東陽創立了新紀元機電公司。同時,他又在華南地區租賃廠房,建起平板電腦、筆記本電腦生產基地。2008年,他把企業更名“新世紀光電公司”并遷回臺州,陳德松在他52歲這一年重新上路創業,踏上了完全不熟悉的電子業,在毫無電子業基礎的臺州辦起了電子業,用了7年時間,他把公司做到了在滬深股市掛牌上市,并長期保持臺州出口企業第一名的成就,2017年中新科技TV出貨量更是位列全球第五。
二、如何從全球第三大TV代工廠淪為ST中新?
圖二:ST中新上市以來股價走勢
電子代工業本身是扣成本,毛利極低的行業,ST中新長期來盈利能力并不佳。
ST中新(以下簡稱“公司”)的商業模式很簡單,就是代工制造ODM,從上游供應商那邊拿到關鍵原材料(主要是面板)后,依托自身的成本優勢為下游的品牌商和零售商代工制造,主要產品是電視(85%,2018)、其次是筆記本電腦(11%,2018)和其他消費類電子產品;公司產品大部分出口,主要是發達國家(歐美)(79%,2018),其次是國內(20%,2018)。2013年之前公司定位于ODM模式服務于海外品牌商。2013年之后,公司開始開拓國內市場,并在2016 年與海爾聯合開發了 K、 H 系列等高端智能電視,與海爾、TCL 合作開發了 45 個項目產品。除電視外,公司在2012年進入平板電腦領域;在2016年進入筆記本領域,目前已經有自動化程度較高的筆記本電腦產線16條,并自主開發了S9E、 M7、 S6、竹韻系列等超薄高性能筆記本、二合一平板電腦、超薄便攜金屬機身筆記本等。
公司本身在產業鏈中就處于劣勢地位,一方面上游的成本不可控,另一方面公司客戶結構相對簡單,經營狀況易受大客戶訂單波動影響,且下游大客戶(Sceptre(美國)、Curtis(加拿大)、Tempo(澳大利亞);國內的海爾、四川長虹、三洋電子、TCL海外電子、17TV等)比較強勢,收款賬期比較長。由于兩頭受擠壓,公司毛利率并不高,且逐年走低,截止2018年末公司毛利率僅為8.47%。
圖三:ST中新毛利率和凈資產收益率走勢
公司前期過于激進,母公司層面和上市公司層面投資項目過多積累巨額債務,且債務結構不合理,短期債務占比過高。
公司債務從規模來看,有息債務規模從2016年的8.19億元暴漲到2018年的15.89億元,兩年內公司債務絕對規模增長7.7億元,增幅達94%。從債務結構來看,2018年末公司負債總額31.89億元,其中短期有息債務規模15.89億元,沒有任何長期有息債務,公司債務長期(2011~2018年)以來全部是短期債務,債務結構非常不合理。ST中新截止2019年6月,金融機構債務總額為18.51億元,集團層面金融機構債務總額6.94億元,其中上市公司層面債務已逾期規模4.47億元,集團層面已逾期規模0.94億元。另,遠東租賃、微眾銀行、浙商證券已提起債權保護的訴訟。
圖四:ST中新公司總負債和有息債務規模趨勢
軟資產,硬負債,公司資產本身質量不高,變現能力差,影響債務清償。
公司資產結構中流動性資產占絕大部分,2018年公司流動資產占總資產比高達86.03%,而公司流動性資產中主要由應收票據和應收賬款、其他應收款構成,且這三項的比例逐年上升,這反映出公司在產業鏈中的弱勢地位。
圖五:ST中新主要會計科目占比的趨勢
圖六:ST中新資產的主要構成(2018年)
具體分析公司應收賬款質量,公司應收賬款前五大欠款人占比高達67%,集中度較高,整體來看公司應收賬款壞賬準備高達5.85%。另,從公司購買的出口信用保險賠付情況側面來看,公司2017年就有5家國外下游客戶、1家國內下游客戶的3225萬應收賬款由于客戶破產無法收回。
三、后發者劣勢
臺灣代工廠優勢仍存,供應鏈核心仍舊被日韓美企業掌握。
ST中新在競爭中除了要面對國內同行,更強勁的競爭對手還是來自于臺灣地區,如冠捷、富士康、瑞軒、仁寶、緯創等全球電子代工業巨頭。如果按照出貨量算,大陸已經超越臺灣地區,是全球最大的消費電子產品制造基地,但如果扣除臺灣廠商在大陸的產能,大陸本土廠商仍舊不及臺灣同業,不管是ST中新,還是TCL旗下的SCBC、京東方旗下的BOE高創、兆馳科技等仍處于劣勢。臺灣代工廠憑借著先發優勢,仍舊在競爭中長期處于第一梯隊。臺灣地區同業中,富士康長年霸居全球龍頭位置,2017年更是通過對夏普品牌的收購整合,不僅打通了供應鏈,而且進行客戶結構簡單化,優質客戶帶來迅速增長,龍頭地位難以動搖。
圖七:2018年全球13大TV代工廠商出貨量
民營企業家不是公司發展的天花板,公司為戰略轉型做了很大的努力,但市場競爭的殘酷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
電子代工業的競爭,要么降低上游供應鏈的成本,要么整合下游品牌商的資源,要么加大研發投入提升公司代工水平。ST中新,在老板陳德松的帶領下,很早就明白了這點并著力進行布局和戰略性開拓。
公司成立之初,陳德松就花費巨資創建了中新工程技術研究院,從國內外網羅了400多名顯示行業的技術精英,著力進行LCM垂直整合技術的研究和開發,自行設計液晶模組封裝產線,讓公司從OEM廠商發展成為ODM廠商,具備了和上下游議價的能力。公司上市之后,長期研發投入過億,研發投入在營業收入比超過滬深上市公司平均水平。
除重視研發之外,為克服臺州配套產業不健全,電子產業供應鏈不完整的弊端,陳德松提出“半小時配套零部件供給經濟圈”的建設構想,并在臺州當地政府的支持下,自華南、蘇南等地引進了42家配套企業,在臺州構建了相對完善的產業鏈,提升了供應鏈速度,用共同成長的經營方式來降低產品成本。公司又在2017年于臺州投資建立中新科技智慧電子小鎮(智能裝備小鎮)。此外,公司也有積極開拓自有品牌,目前已開設 CNC 品牌門店 9 家,已簽約品牌代理商約 190 家,已經合作的代理商約 110 家,對接了主流電商平臺。
四、日趨惡劣的民企運營環境
中國民營企業在過去四十年,從萌芽誕生到實現不斷進階和蓬勃發展,憑借的是民營企業家敏銳的商業觸覺,敢為人先的敢當,無所畏懼的拼搏,成功找準了國內外宏觀和行業機會而崛起,尤其是民營制造業老板。時至今日,中國民營企業的數量超過2,700萬家,個體工商戶超過了6,500萬戶,注冊資本超過165萬億元人民幣,民營經濟占GDP的比重超過了60%,提供了80%的城鎮就業崗位,吸納了70%以上的農村轉移勞動力,新增就業90%在民營企業。
雖然民企從無到有,取得了飛速的發展和成就,對我國經濟有著巨大的貢獻,但民營制造業企業近些年卻面臨著巨大的困境,2018年輿論甚至出現了“民企退場論”。隨著國內經濟的發展,對環保要求提高,以及人力成本的上漲,迫使一大批中小民營制造業主動退出市場競爭;而市場競爭的深入和白熱化,也使得沒有技術和品牌能力的民營企業被不斷洗牌出局、倒閉破產。更為慘烈的是2017年以來,國內融資環境收縮,金融機構對民營企業的歧視和偏見,讓大量前期投資過猛的民營企業,甚至眾多的上市民企和發債民企出現現金流枯竭、破產重組的窘境。
圖八:同等信用資質下民企公開市場融資成本和國企央企的差距
由于各種可說、不可說原因的存在,導致長期以來民企相比國企央企在金融體系內只能用更高利率、更短期限的方式來融資,不止是融資環境,各種其他的企業運營環境,民營所需要付出的成本也遠高于國企和央企。
以ST中新為例,這五年來其凈利潤并沒有顯著提高,但各種顯性成本,如人工成本、各項稅費和利息支出卻急劇增加,尤其是人工成本,ST中新用工成本從2011年的人均月薪2469元增長到了2018年的11613元,7年間增長了五倍,而其從事的電子業代工制造本身是毛利率極低的行業,對成本非常敏感。
圖九:2011~2018 ST中新各種運營成本增長的趨勢
五、資本市場難道只是攫取利潤的博弈?
滬深股市早期的定位是服務于國企改革,長期以來滬深股市并沒有能夠從“融資市”轉變為“投資市”。很多時候民企出事,尤其是出現公司治理問題,就會被市場詬病和濤濤輿論抨擊原罪,這背后雖然有市場的制度性問題,民企本身不規范運作也要承擔很大的責任,但投資者就不用承擔責任了嗎?比如ST中新就存在著一些問題。
滬深股票市場是多方參與的一個市場,這個市場到底是一個怎么樣的市場?是賺上市公司分紅的市場嗎?是賺取估值和價差,在買賣之間進行贏者和輸者游戲的市場嗎?還是能夠通過市場機制,實現多方共贏,讓上市公司從融資到融智,不斷做大做強的市場?
我們需要的是后者這樣的市場,股市要改善的除了市場機制之外,更要培育更多的“積極投資者”,畢竟民營企業的老一輩受制于自身認知結構,存在著管理和投資能力的天花板,需要市場機制來彌補這種缺陷,比如完善的公司治理要求、退市機制和控制權轉讓市場等。
民企不易,且多一份寬容,且留一份情懷,加少許溫暖的心意,大國崛起,與子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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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 被城投入主的ST中新背后|浙江實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