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產語境下的金融不良債權保護

資產界注：本文由信實律師（ID：FJLHXSLSSWS）授權發布，作者：陳昱（廈門總部）。

本文是作者參加信實與通達金融聯合主辦的中國“不良資產萬里行”特殊資產交易論壇上的主旨演講內容，盤點了破產程序中金融不良債權實現現狀的六大痛點，并提出解決問題的“降龍十八掌”，很有實踐意義。

自《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破產法》（簡稱"《企業破產法》"）實施以來，金融不良債權一直困擾于破產程序影響其債權的及時有效清償。本文將從破產程序中金融不良債權實現的現狀以及破產程序中金融不良債權保護的路徑兩個角度探析破產語境下的金融不良債權保護。

一、破產程序中金融不良債權實現的現狀——六大痛點

痛點一：破產重整程序歷時較長

《企業破產法》第七十九條規定，債務人或者管理人應當自人民法院裁定債務人重整之日起六個月內，同時向人民法院和債權人會議提交重整計劃草案。

前款規定的期限屆滿，經債務人或者管理人請求，有正當理由的，人民法院可以裁定延期三個月。

根據法律規定，自法院裁定破產重整之日到破產重整計劃草案的提交，最長時間可至九個月。而重整計劃的實施期間，實踐中一般多為2到3年，甚至更長。

痛點二：綜合受償率普遍偏低

根據《企業破產法》第二條的規定，“企業法人不能清償到期債務，并且資產不足以清償全部債務或者明顯缺乏清償能力的”，“或者有明顯喪失清償能力可能的”，可以依法進行重整。清償能力的缺乏導致破產債權的綜合受償率是普遍偏低的。

痛點三：破產重整程序中擔保權暫停行使

債務人一旦進入重整程序，對債務人的特定財產享有的擔保權暫停行使，而且暫停行使無時間限制，貫穿于整個重整程序當中，擔保物無法變現，債權亦不能及時清收。這亦是許多金融債權人不希望債務人進入重整程序的一個重要原因。

痛點四：金融債權人參與破產重整的程度有限

受制于各種因素，金融債權人未能有效地參與破產重整的每個環節，加之信息獲取不及時，致使維權難度增加。

痛點五：破產撤銷權規定的影響

《企業破產法》賦予了管理人向人民法院申請撤銷的權利，同時也規定了行使該權利的期限。

《企業破產法》第三十一條規定，人民法院受理破產申請前一年內，涉及債務人財產的下列行為，管理人有權請求人民法院予以撤銷：（一）無償轉讓財產的；（二）以明顯不合理的價格進行交易的；（三）對沒有財產擔保的債務提供財產擔保的；（四）對未到期的債務提前清償的；（五）放棄債權的。

第三十二條規定，人民法院受理破產申請前六個月內，債務人有本法第二條第一款規定的情形，仍對個別債權人進行清償的，管理人有權請求人民法院予以撤銷。但是，個別清償使債務人財產受益的除外。

實踐中對金融不良債權（主要指其中的普通債權）影響比較大的主要是第三十一條第一款第四項規定的“未到期債務的提前清償”以及第三十二條規定的“個別清償”，實踐中存在管理人依據《企業破產法》的上述相關規定向人民法院申請撤銷上述清償行為。

痛點六：破產企業逃廢債務

破產企業逃廢債務主要存在兩種情形：轉移財產和虛構債務。此情形在實踐當中時有發生，也影響了金融不良債權的受償率。

二、破產程序中金融不良債權保護的路徑——降龍十八掌

第一招，正視破產

從2007年6月1日正式開始施行《企業破產法》，到2015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將推動企業破產上升作為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戰略任務之一,再到世界銀行的全球營商環境評估價體系亦將破產制度列入十大指標之一。這都昭示著破產成為一種不可逆轉的潮流。同時民事訴訟法還規定了執行公司財產的先后順序問題，倒逼輪候分配的債權人不得不在無法獲得財產分配的情況下，申請執轉破，以謀求參與財產的分配。

因此金融債權人首先應當從觀念上有所轉變，我們要認識到企業破產是一個無法避免的趨勢。企業破產對于金融債權人來說是一把雙刃劍，充分利用企業破產的積極作用，可使金融債權人化被動為主動。

第二招，庭外重組

庭外重組分為商業重組與預重整。1.商業重組有助于各方利益得到均衡的保護，但其要求所有的債權人和債務人都能夠達成一致意見，難度巨大。2.預重整可以有效地接駁司法程序，充分了解破產企業情況，能夠建立有效溝通的信息制度，同時還可以提出預重整方案，進行磋商磨合，甚至實踐中已有法院發布了相關規定允許預表決，這些都為將來的重整計劃的提出和施行打下良好的基礎。

第三招，申請重整

此處申請重整的主體是指金融債權人，我們金融債權人無須將主動申請重整視若洪水猛獸，對此應當一分為二的來看待。實踐中大部分抵押物較容易變現，但是也存在部分抵押物不容易變現。難以變現的抵押物將轉入拍賣，一拍二拍，流拍不成變賣，變賣不成便以物抵債，債權人成了房東，還需要把抵押物繼續進行處分。顯然，如此操作將會延長抵押物處分的時間，而且繼續處分還有成本投入。因此在抵押物變現有難度的情況下，我們可以通過重整提升抵押物的價值，提高金融債權的受償率。及時申請重整還可以防止企業經營狀況、財務狀況進一步惡化，也有利于提高金融債權人的受償率。

第四招，申報債權

債權人應當全面的提供債權的申報資料，若是有物的擔保的，應注意優先權的主張。

正如前述，《企業破產法》第三十一條、三十二條規定的可撤銷情形，金融債權人應當予以注意：1.如果有債務人提前清償時間點是落在破產受理日之前的一年之內，就有可能被撤銷。這種情況下，我們建議做一個加速到期的手續，加速到期后這個債務就到期了，就不屬于提前清償而被撤銷的情形。當然在實踐當中也有不同的觀點，認為即便加速到期也是屬于未到期的情形，但是主流觀點還是認為加速到期就視為到期了，就不屬于對未到期債務的清償。2.如果破產受理日之前的六個月內對個別債權人進行清償，會被撤銷。在這種情況下普通債權的金融債權人要特別注意，碰到了企業經營狀況不好的情況，不能夠為了單純追求賬面好看或者監管問題，就辦理展期。如果做展期，將來有可能延展后的還款時間落在了破產受理日之前的六個月期間內，從而觸發個別清償而被撤銷的情形。

第五招，恢復行權

即恢復行使擔保權。在破產重整當中，對債務人的特定財產享有的擔保權暫停行使，但如果出現擔保物損壞或者存在價值明顯減少，足以危害到擔保權人的權利時，可以要求恢復行使擔保權。金融債權人在實踐當中要特別注意，若擔保物出現了功能性的損壞，或是經濟價值貶低的情況下，應注意及時去申請恢復行使擔保權。此外，雖然不存在有價值貶損的情形，但若是擔保物與債務人企業破產重整的經營沒有直接關聯的，不是企業破產重整的基礎，不影響破產重整計劃的提出和實施的，金融債權人也可以要求先處分這一部分抵押物，及時變現。

第六招，其他擔保

此招針對有保證人擔保的債權，以及第三方以第三方財產提供擔保的債權。此處應注意時間節點。

首先，實踐中許多金融債權人在與擔保人簽訂保證合同時，一般會設定兩年的保證期間，與當時舊的訴訟時效規定相匹配的。進入破產程序以后的保證期間則有變動。如果是在破產程序中未受清償的部分債權，要求保證人承擔保證責任的，應當在破產程序終結后六個月內提出，無論原來約定的保證期間是多長。

其次，以第三方財產擔保的債權。在實踐當中有人提出，主債務經過破產程序清償以后，余下的債權不再清償，根據擔保法的規定，主債權消滅抵押權就消滅了。如果抵押權消滅了，對于第三方的提供財產擔保的權利就無法主張，這種觀點主張向第三方主張財產擔保權，應當在破產程序終結前。當然，此觀點在實踐中并非主流觀點，實踐中主流觀點認為向第三方主張擔保權利無須在破產程序終結前，也可以在破產程序終結后主張。當然從金融債權人的角度來說，無論持何種觀點，都應盡早向擔保人主張相關權利，及時收回款項。

第七招，債權異議

金融債權人在債權人會議收到債權表時，應當先確認申報的債權是否得到全面的支持，對于未被管理人審查確認的債權，債權人應當要及時提出異議。同時債權人還應特別注意是否存在其他虛構債權的情況，若發現有虛構債權或轉移財產的情形，債權人要及時向管理人提出異議，從而提高整體的清償率。

第八招，揭開面紗

即揭開公司的面紗。《公司法》規定了15種方式揭開公司的面紗，追究股東、實際控制人、董事、高管以及清算組成員的責任。信實特資團隊近幾年在全省各地展開了數十起揭開公司面紗的行動，熟練運用15種方式刺破面紗，清收金融不良債權，收獲良好的效果。信實特資團隊將在后續的文章中陸續介紹如何揭開公司面紗。

第九招，主導債委

即主導債權人委員會，金融債權人要積極地擔任債權人委員會委員，甚至擔任債權人委員會主席。《企業破產法》第68條、第69條規定的職能，還包括《企業破產法》司法解釋三，規定了債權人委員會的很多職能，債權人若能主導債權人委員會，對于行使監督權，保護金融債權十分有益。

第十招，金融債委

金融債委即金融債權人委員會。若能夠促成金融機構債權人委員會的成立，有利于增加議價的能力和空間，保證金融債權人同行業的清償率。雖然《企業破產法》對此并無相關規定，但是中國銀監會于2016年就已發布《關于做好銀行業金融機構債權人委員會有關工作的通知（銀監辦便函【2016】1196號）》。2017年進一步發布了《關于進一步做好銀行業金融機構債權人委員會有關工作的通知（銀監辦便函【2017】802號）》，足見銀監會的重視。金融債權人委員會成立的典型案例就是東北特鋼的破產重整案，有效地保護了金融債權人的利益。

第十一招，提議開會

即提議召開債權人會議。一般情況下第一次債權人會議開完以后就較少開會，那為何要提議召開債權人會議呢？原因在于債權人會議有許多職能，通過債權人會議可以解決通過一般的渠道解決不了的一些問題。根據法律規定，債權人會議一般可以由法院提議召開，此外還有管理人、債權人委員會、占總債權1/4以上的債權人亦有權提議召開。

第十二招，資產評估

傳統觀念認為資產評估是專業評估機構的事情，那么債權人在其中可以發揮什么作用呢？金融債權人對這個過程可以積極介入，同時要注意評估方法的使用。評估方法多種多樣，包括清算價格法、市場法、重置成本法、假設開發法、收益法、形象進度法等等。不同的評估方法評估出來的資產價值會有所區別，對于金融債權的清償也會產生影響。破產重整的案件有一個重要的特性，即抵押物往往不會直接在市場上進行拍賣，抵押物往往成為重整的重要工具，要用于繼續維持企業的運轉。抵押物價值的高低會影響優先權受償權，如果評估所得的抵押物價值完全能夠覆蓋金融債權，該債權人的全部金融債權都能夠優先受償；但如果評估價格低于債權，則超過評估價格的部分債權就要轉為普通債權，會在一定程序上影響清償率。

第十三招，關注費債

何為費債？即破產費用和共益債務。破產費用和共益債務具有優先于任何債權的清償順序。因此破產費用和共益債務的多少，將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債權人的清償率。因此，金融債權人需要注意破產費用和共益債務的合法性和合理性問題。

第十四招，方案磋商

金融債權人要積極地參與制定重整計劃，包括重整計劃里債權金額的安排以及時間的安排，以利于債權清償。     

第十五招，招募戰投

金融債權人往往掌握一些實力很強的客戶信息，金融債權人可以通過推薦參與招募優秀的戰略投資人作為重整方，金融債權人對此具有天然的優勢。一個優秀的重整方，能夠有效地實施重整計劃，及時回收債權。此外，債權人亦可為其提供再融資，既能夠保障原來債權的有效回收，又能獲得新收益，一舉兩得。

第十六招，債轉股權

自從《關于市場化銀行債權轉股權的指導意見》及配套方案發布以來，債權轉股權的工作就有章可循了，金融債權人在實施過程中應當注意以下幾個要點：

·防止股權價值高估。在債權金額一定的情況下，股權價值越高，債權人獲取的股權比例就越低，應特別注意。

·注意挖掘整體價值。債務人企業的價值提高了，債權人作為股東，股權價值亦隨之升高。

·積極行使股東權利，保證股東的利益。

·注意設置退出機制，方可落袋為安。

第十七招，重整表決

在重整表決的環節，要充分發揮重整表決權:1.有觀點認為，若有部分擔保債權轉為普通債權，可進行“表決權拆分”，最大限度行使表決權。但是該觀點并非主流觀點，在實踐中也往往不被采納。2.另外是對小額債權組設定的異議，包含兩個方面：一方面，是對小額債權組金額的設定的異議，當債權人認為金額的設定可能會損害到債權人的利益，債權人應及時提出意見。另一方面，在實踐當中也出現過小額債權組的設定，不是以數額大小來設立，而是以債權所依據的基礎法律關系來設定。

第十八招

最后一招，就是將前述第一招至第十七招，融匯貫通，綜合應用，形成一套威力很大的降龍十八掌，保護破產程序中的金融不良債權。

注：文章為作者獨立觀點，不代表資產界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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