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法院：《查封、扣押、凍結規定》第17條與《執行異議和復議規定》第28條之間的關系（2021）

裁判法院：最高人民法院

裁判案號：（2018）最高法民申5189號

案件索引：再審申請人高蘭香因與被申請人福建眾亨泰建設工程有限公司及一審被告福建雅府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案外人執行異議之訴一案

（一）關于原審判決適用《執行異議復議規定》是否錯誤的問題。

首先，案涉房屋系被人民法院采取訴訟保全措施而查封，財產保全裁定的執行適用《查封扣押凍結規定》。《查封扣押凍結規定》第十七條對需要辦理過戶登記財產能否查封、扣押、凍結的規定，涉及無過錯買受人民事權益的保護，可以作為判斷高蘭香民事權益能否排除強制執行的依據。高蘭香在案涉房屋被查封后提出了執行異議，《執行異議復議規定》第二十八條關于不動產買受人對不動產提出異議時審查標準的規定，亦涉及無過錯買受人民事權益的保護，同樣可以作為判斷高蘭香民事權益能否排除強制執行的依據。《查封扣押凍結規定》第十七條對需要辦理過戶登記的財產能否排除強制執行作出了規定，《執行異議復議規定》第二十八條對不動產能否排除強制執行進行了細化和完善，雖然兩者系分別針對執行程序中的執行行為與執行異議辦理所作的規定，但關于排除強制執行、保護無過錯買受人民事權益的意旨相同，并不存在矛盾沖突，其關于能否排除強制執行的規定在本案中均可予以適用，二審判決適用《執行異議復議規定》并無不當。

其次，執行異議作為執行異議之訴的前置程序，主要解決的是執行問題。根據執行效率原則，其審查以形式審查為主、實質審查為輔，但并非不進行實體審查。在此基礎上，案外人執行異議之訴作為一項正式的訴訟程序，給予案外人舉證質證、法庭辯論等訴訟權利，以實體審理為主，更加注重案外人民事權益的實體審查。但執行異議及案外人執行異議之訴均衍生于執行程序，均是案外人以其對執行標的享有實體民事權益為由啟動的救濟程序，兩者的規范意旨相同且相互銜接。因此，在案外人執行異議之訴程序中，適用《查封扣押凍結規定》《執行異議復議規定》關于案外人民事權益能否排除強制執行的規定，有利于充分保護案外人的民事權益，亦有利于人民法院規范、統一民事訴訟和執行尺度。高蘭香申請再審提出的有關二審判決不應適用《執行異議復議規定》而應適用《查封扣押凍結規定》，以及執行異議程序與案外人執行異議之訴不能適用同一規定的主張不能成立，本院不予支持。

（二）關于高蘭香對案涉房屋是否享有足以排除強制執行的民事權益問題。

高蘭香系基于其全款購買并已實際占有案涉房屋的事實理由，主張對案涉房屋享有足以排除強制執行的民事權益。綜合《查封扣押凍結規定》第十七條、《執行異議復議規定》第二十八條的規定，對已經出賣的需要辦理過戶登記的執行標的阻卻強制執行的要件有以下四個方面：1.在查封、扣押、凍結之前執行標的物應已經出賣給案外人，其中不動產的買賣需要簽訂合法有效的書面合同；2.在查封、扣押、凍結之前該執行標的物已由案外人實際占有；3.案外人已經支付全部價款，或者案外人根據不動產買賣合同約定支付部分價款并按照人民法院要求將剩余價款交付執行；4.案外人對于需登記的財產未辦理過戶登記手續沒有過錯，其中不動產執行標的物未辦理過戶系非基于案外人自身的原因。

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三百一十一條的規定，案外人提起執行異議之訴應當就其對執行標的享有足以排除強制執行的民事權益承擔舉證證明責任。本案中，一、二審判決查明高蘭香與雅府公司簽訂了《商品房買賣合同（預售）》，高蘭香已將購房款全部支付完畢。但對于案涉房屋的實際占有，除了高蘭香個人陳述及其于二審庭審之后提交的持有案涉房屋鑰匙的圖片外，并未舉示其他有效證據。本案并無充分的證據證明高蘭香已于人民法院查封之前實際占有案涉房屋。高蘭香與雅府公司于2015年7月3日簽訂商品房買賣合同后，至2016年9月一審法院查封，一直未辦理案涉房屋過戶登記手續。高蘭香未舉示有效證據證明其在此期間曾積極行使權利，向雅府公司提出過辦理過戶登記手續的請求。此外，法律、司法解釋并未限制失信被執行人對外經營開具發票的行為，高蘭香主張因雅府公司于2015年11月16日被列入失信執行人名單而無法開票，進而導致無法辦理案涉房屋的過戶登記手續，亦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由上，高蘭香所稱的其對案涉房屋享有足以排除強制執行的民事權利的主張不能成立，本院不予支持。

在此情形下，天奧公司對訴爭房產享有的民事權益是否可以排除強制執行，并沒有可以直接引用的法律條文作為判定標準，只能參照民事執行程序司法解釋的相關規定進行判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民事執行中查封、扣押、凍結財產的規定》第十七條規定：“被執行人將其所有的需要辦理過戶登記的財產出賣給第三人，第三人已經支付部分或者全部價款并實際占有該財產，但尚未辦理產權過戶登記手續的，人民法院可以查封、扣押、凍結；第三人已經支付全部價款并實際占有，但未辦理過戶登記手續的，如果第三人對此沒有過錯，人民法院不得查封、扣押、凍結。”二審判決之后施行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辦理執行異議和復議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第二十八條也有類似規定：“金錢債權執行中，買受人對登記在被執行人名下的不動產提出異議，符合下列情形且其權利能夠排除執行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一）在人民法院查封之前已簽訂合法有效的書面買賣合同；（二）在人民法院查封之前已合法占有該不動產；（三）已支付全部價款，或者已按照合同約定支付部分價款且將剩余價款按照人民法院的要求交付執行；（四）非因買受人自身原因未辦理過戶登記。”相關規定都體現出一個原則：房屋買受人已經支付完全部價款（或依約支付部分價款并按法院要求支付剩余價款）、合法占有房屋、非因自身原因未辦理過戶登記的，對其就房屋所享有民事權益的保護優于一般債權。參照前述規定所體現出的原則和精神，結合本案中天奧公司已經支付完全部價款、合法占有房屋、對未辦理過戶登記不存在過錯等事實，本院認為天奧公司基于對訴爭房產享有的民事權益而要求排除執行的主張應當獲得支持。

——再審申請人上海天奧電梯銷售有限公司與被申請人姜小來、姜來夫及上海上風科盛投資有限公司案外人執行異議之訴糾紛一案，（2017）最高法民再32